大国威仪:姚文翰绘《紫光阁赐宴图》里的冰嬉

发布时间:2020-04-03 09:09 阅读次数:
  紫光阁在清代曾是演武之所,位于大内西苑太液池中海西岸,康熙、雍正常常在这里阅视武进士。乾隆年间,清军平定大小和卓之乱,天山南路重新纳入中国版图。此役过后,“乾隆二十五年(1760年)上嘉在事诸臣之绩,因葺新斯阁,图功臣,自大学士忠勇公傅恒、定边将军一等武毅谋勇公户部尚书兆惠以下一百人于阁内。”(《日下旧闻考》)乾隆二十六年(1761年)正月初二,紫光阁修葺一新,“巳刻,上以紫光阁落成赐大学士公傅恒以下画像。诸功臣并满汉文武大臣、蒙古王公、台吉等一百七人宴。回部郡王霍集斯等、叶尔奇木(即叶尔羌)诸回城入觐伯克萨里等、哈萨克罕(汗)阿布赉、来使苏尔统卓尔波拉斯等十一人,并令与宴。上次第赐酒,并赉币帛有差。”(《乾隆帝起居注》)

  宫廷画师姚文翰绘制的《紫光阁赐宴图》描绘的就是这件事。这幅画收录在《石渠宝笈续编》中,书中记载道:“每岁新正,皇上于紫光阁武成殿筵宴年班入觐之外藩、蒙古汗王、台吉、回部汗王、台吉及各国使臣等。殿外张幄次,设乐部仪仗,旁列冰嬉。”

  此画宣纸本,设色。纵一尺四寸三分,横一丈五尺二寸,场面宏大,内容丰富。学者们对于其中的人物、建筑、仪仗、乐舞等方面已有不少很好的研究,在此不再赘述,本文重点解读一下“旁列冰嬉”。

  画中的冰嬉场景大致可以分为三部分,仪仗上方的冰面上正在进行的是冰嬉中的“转龙射球”项目,正红旗的兵士沿着蜿蜒如龙的滑道按照旗手、射手的顺序依次通过三座旌门。当射手通过旌门的时候,转身引弓射挂在其上的天球。大概在乾隆十一年,姚文瀚和张为邦曾合绘过一幅《冰嬉图》,在那幅画当中,画师用更加细腻的笔触描绘了八旗兵士转龙射球的场景。在《紫光阁赐宴图》中,冰嬉并不是主角,所以作者进行了简化。转龙射球表演队伍的左侧是两座豪华的冰床,冰床两侧雕龙,其后有长柄以便推行,这是供皇帝和皇太后乘坐观看冰嬉表演的。在太液秋风亭(水云榭)北侧,是一群跃跃欲试的选手,他们将参加的是类似速度滑冰的“抢等”项目。

  稍微分析一下就可以看出,这幅画有一些逻辑上讲不通的地方,比如皇帝赐宴时,宴会广场是用黄色帷帐围住的,参加庆宴的人是无法观看冰嬉的。因此这幅画描绘的不是某一个时点的场景,而是赐宴过程中一些活动的总体呈现。乾隆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举行冰嬉盛典是有深意的,在他看来,冬天举办冰嬉盛典就如同秋天举行盛大的“木兰秋狝”,不仅是军事训练的手段,还有向入觐之外藩、蒙古、回部汗王及各国使臣等显示恩宠及宣示大清国威的政治和外交功能。乾隆二十四年(1759年)正月初四,乾隆在瀛台赐蒙古王公、台吉及在统一新疆过程中有功的漠咱帊尔等人宴,并一起观看冰嬉表演,显示了清政府对其的恩宠。事后乾隆作《新正瀛台小宴御前藩王大臣及漠咱帊尔》(见《清高宗御制诗二集》卷八十三)一诗,诗中写道:“运斗屠维单阏回,顺时行庆合瀛台。千群尚可冰嬉试,三接都教春宴陪。屏翰何妨厕葱岭,欢娱齐说到云来。鹄场晴霭因观射,示远宁徒好乐哉。”诗中“屠维”是天干中“己”的别称,“单阏”是卯年的别称,乾隆二十四年为农历己卯年。葱岭是帕米尔高原的旧称,乾隆一举将其握在大清手中。诗中道出观冰嬉、观射是为了“示远”,并非是为了享乐。乾隆六十年(1795年),乾隆在《嘉平廿一日幸西苑觐外国诸使之作》(见《清高宗御制诗五集》卷一百)一诗的注解中进一步强调了冰嬉的政治和外交功能,诗中有“初见均赐赉,冰嬉匪爱游”的诗句,其注解道:“于藩使瞻觐之日,又令八旗合演,使远人见之,知予不自图逸。于绳武惠下之忱,常如一日也。”由此可见,在乾隆心中,通过冰嬉“示远”,可使外藩、贡使等知道帝王“不自图逸”,并感受到帝王“惠下”的恩宠,从而更加臣服。

  在重大的场合举办冰嬉盛典,往往是八旗合演,场面更加壮观,可是在《紫光阁赐宴图》中只画了正红旗一旗的表演,颇令人费解。姚文瀚之前曾画过《冰嬉图》,应该对冰嬉已十分熟悉,即使是艺术处理的需要,理应也不会在这么严肃的画作中将八旗合演处理成一旗单演。乾隆二十六年《紫光阁落成锡宴联句有序》中有如下诗句:“橦竦都庐争撇捩,队撑角觝互低昂。雕珂盘马骧骐骥,锦字衔书舞凤凰。僸佅兜离谐律吕,摩诃敕勒叶丝簧。”从诗句中可以看出当天的表演是很丰富的,有寻橦(爬杆,都庐最善)、角觝(摔跤)、盘马、凤书伎(凤凰衔书)等百戏表演,还有少数民族音乐表演。冰嬉表演只是当天众多表演内容之一,因此推断只有部分兵士参与,这可能就是其中的原因吧。(转自3月27日《中国体育报》08版)